陆瑾寒离开了带着那句石破天惊的“留在我身边”和他肩胛上未愈的伤消失在病房门外。
苏晚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微尘一切看似温暖而宁静。
可她的内心却是一片惊涛骇浪后的狼藉满目疮痍。
留在我身边。
这五个字像魔咒又像枷锁反复在她脑海里盘旋、撞击。
曾经在无数个被漠视、被伤害的深夜里她或许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卑微地奢求过这样一句话。
可当它真的从那个冷漠薄情的男人口中说出却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血腥、恐惧与算计的背景下带着伤痕与疲惫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宣告方式。
这算什么? 是劫后余生的冲动? 是目睹她与孩子遇险后产生的占有欲作祟? 还是……另一种更高级、更难以挣脱的掌控? 苏晚的心乱如麻。
她应该感到愤怒感到被羞辱感到荒谬。
可奇怪的是除了这些心底深处竟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颤动。
她想起了昨夜他带着一身血腥气归来第一眼确认的是团团的安危。
想起了他忍着伤痛沉默地守在沙发上将唯一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想起了他方才看着团团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真实的柔软。
这些画面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酷、霸道、唯我独尊的陆瑾寒格格不入。
像坚不可摧的冰面上突然出现的几道裂痕让她窥见了其下或许存在的、一丝微弱的热源。
可是她能相信吗? 相信这片刻的温情不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牢笼? 相信他这句迟来的“挽留”背后不是更深的目的? “妈妈……”团团稚嫩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她低下头看着儿子纯净无邪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为了团团她已经在这个冰冷的漩涡里挣扎了太久。
如果妥协如果能换取孩子更安全的成长环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
不她不能。
五年的隐忍和挣扎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独立的曙光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再次将自己交付出去哪怕是以团团的的名义。
那不仅是对自己的背叛未来也可能成为捆绑住团团的枷锁。
心门在剧烈的挣扎中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松动声。
那厚重的、用以抵御伤害的壁垒因为昨夜至今的种种因为那句突如其来的话产生了一丝缝隙。
但缝隙之后不是轻易的开启而是更加复杂的权衡更加清醒的痛楚和更加沉重的迷茫。
王姐很快送来了清淡可口的早餐。
苏晚收敛起所有情绪细心地喂团团吃饭。
小家伙胃口不错精神也好了很多这让她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许。
期间陈铭进来过一次低声向苏晚汇报陆瑾寒的伤势:“老板肩胛处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没有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需要静养。
李医生嘱咐近期左臂不能用力。
” 苏晚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陈铭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她知道陆瑾寒就在隔壁的套房。
他需要静养却选择留在医院留在离她和团团最近的地方。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下午医生来为团团做了详细检查确认恢复良好再观察一晚如果没有异常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听到可以回家团团显得很高兴。
苏晚也松了口气至少可以暂时离开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沉重记忆的地方。
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陆瑾寒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家居服脸色比上午好了一些但行动间依旧能看出左肩的不便。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似乎是某个卡通片的界面。
他没有看苏晚径直走到床边将平板递给正无聊地玩着自己手指的团团。
“看这个。
”他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对象是儿子便少了几分冰冷。
团团看到动画片眼睛一亮立刻开心地接了过去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爸爸!” 陆瑾寒“嗯”了一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位置恰好就在苏晚的旁边。
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目光落在看动画片看得入迷的儿子身上仿佛只是过来陪儿子一会儿。
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干扰。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味萦绕在苏晚的鼻尖。
他坐在那里即使受伤即使沉默也散发着无形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苏晚如坐针毡想要起身离开却又觉得太过刻意。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儿子身上忽略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并肩坐在床边的两人和床上专注看动画片的孩子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
画面竟奇异得有些……温馨。
但这温馨之下是苏晚波涛汹涌的内心和陆瑾寒深不见底的沉默。
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句“留在我身边”。
可那句话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心门的松动往往始于最不经意的瞬间。
而后续是轰然洞开还是被更加坚固地封锁无人知晓。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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